林蘭芳(國立暨南國際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兼系主任)
一、緣起:苦難對照組
2018年4月3日大韓民國總統文在寅出席濟州島4.3事件70年紀念追思會,承諾此一事件載入史冊、徹查真相、恢復受難者名譽。顯見經過70年,4.3事件不再只是濟州島人的哀傷,而是已成為大韓民國國民共同的歷史記憶,政府也拿出具體行動撫慰創痛的人心。最早參加4.3事件慰靈祭的總統是盧武鉉,時間是2006年,而他已於2003年向濟州島人民道歉,代表政府最高當局撫慰受創的民心。至於2007年到2017年之間李明博和朴槿惠兩位總統沒有親臨濟州島致意。從黨派不同的總統對於濟州4.3事件之態度,可以看出韓國政府中左右兩派的不同立場。
圖1 漢拿山畫作
圖片來源:2017/06/02,作者翻拍自樂天酒店掛畫。
2017年6月1日到6月3日的第12屆濟州論壇,主題是「分享亞洲未來共同願景」。因緣際會,我前去濟州島參加,所屬場次是「濟州4.3,東亞女性和弱勢者的人權與和平」。我報告主題是臺灣女性在二二八事件和白色恐怖中的遭遇。[1]對女性歷史苦難,與會的大家會有同理心理解嗎?可以變成是超越地域、國家的公義追求,不讓苦難再度發生?
二二八事件受難者的妻子被剝奪了經濟依靠,身分地位改變,心理情緒和感情方面的恐懼,[2]需要孩子和宗教的慰藉,還有再婚的問題。[3]白色恐怖時期的家庭悲劇,有身為受刑人的女性,也有白恐受難者的未亡人,他們的家屬就是白恐難民,成為孤寒之家、失財之家、坐牢之家、污名之家,相對遭受侵害的權利是生存權、財產權、人身自由權和發展權。[4]這些女性,或為暗夜苦泣的母親,或為痛失良人的妻子,或是失去父兄的女兒姊妹,其間都有悲傷難言的苦楚。經過漫長時期的每一天,生活中的種種可能性受到剝奪,都是無法彌補的傷口。那麼濟州4.3事件的家屬,境遇又是如何?
待我報告完畢,透過翻譯,與會人士想理解,政治事件中受牽連的臺灣女性是否遭受身體侵害?啊!這豈是說得出口,可以記載在文獻中的遭遇?韓方人士指出,濟州4.3事件中,根據留在美國的倖存者口述,一個沒有燈光的黑夜裡,村裡的婦女被叫出來排隊站立,皎潔月光映照下的姣好容顏者,一個個被帶走!這是埋藏在心靈多深沉處的黑歷史!
在濟州島短暫停留,感受到它的風光明媚,入眼可見的柑橘特產,當然還有石頭公公、海女印象。在會議結束後的參訪,車行之路不論如何蜿蜒,總會看到漢拿山。這座山是濟州島的地標,它是我認識濟州4.3事件的入口。
二、烽火漢拿山—4.3事件的原因與經過
濟州島上的漢拿山又稱漢拏山,山高1,950公尺,是座休眠的火山,山體為玄武岩覆蓋,是韓國最高山。2007年,由於它有360多座火山口,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(UNESCO)指定為世界自然遺產,計有六個步道,吸引探訪者走進它。但除了漢拿山的自然之美,如果透過4.3事件理解漢拿山,那麼我們會走入它的歷史悲痛,進而思索苦難與昇華。
對於4.3事件發生的原因與解釋,韓國左右兩翼陣營各有不同的說法。或許以濟州島居民為中心來思考,更可體現遭受時代洪流衝擊的尋常百姓,如何在風雨飄搖中受盡風霜苦楚。綜合各方說法的《正確認識濟州4.3事件》,[5]說明了4.3事件發生的背景、過程與影響,進而記載為平反4.3事件所做的努力。而這一切的起初,得回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戰敗投降後,朝鮮半島的命運走向。
(一)戰後濟州島局勢
戰後建國準備委員會(簡稱建準)為組建獨立自主的國家,開始在全國各地設立組織。大靜面是建準在濟州島設立的第一備建準組織,1945年9月10日成立了濟州島建準,隨後改編為人民委員會。9月23日,各邑、面代表齊聚濟州農業學校,濟州島人民委員會由此成立,之後主導島內各面和村莊的行政事務。
在這同時美軍於1945年9月28日進駐濟州島,負責濟州島實質軍政業務的第59軍正中隊11月9日到達濟州,之前無法順利展開統治作業,不得不接受人民委員會的援助。但是美軍政廳不承認人民委員會是正式的行政機關或統治機構,在道政廳和警察要職安排上,維持了日本統治下的官吏結構,並逐漸組織右翼人士來對抗濟州人民委員會。
1946年8月1日濟州島提升為道,是加強右翼地位的決定性契機。美軍政廳強制推行的政策遭到島內居民反對,隨著經濟困難,人民不滿日益加重。美軍政廳將工作重點放在保證生活必需品的充足供應和物價穩定上。但是因為戰後糧食大幅減產,價格暴漲,加上戰後從日本回歸濟州島的6萬多人,加重了糧食短缺的程度,但從美國進口糧食的政策失敗,更激起居民的不滿情緒。
(二)3.1紀念日與罷工
3月1日是日本帝國治理時期朝鮮人民的獨立宣言日。戰後第二年的1947年3月1日,濟州道民主主義民族戰線(簡稱濟州民戰,左翼),主導了這個獨立節的紀念活動。紀念大會在濟州各邑、面分別舉行,濟州北小學聚集了來自濟州邑、涯月面、朝天面3萬多民居民。紀念大會在當天下午2時結束,群眾立即湧向濟州邑進行街頭示威。觀德亭附近騎馬警察的馬蹄踢傷了一名兒童,警察毫不關心兒童傷勢揚長而去。這激怒了群眾,他們開始擲石以示不滿。但在觀德亭附近待命的武裝警察開槍對應,6名圍觀市民死亡。其中包括年紀15歲的學生[6]和懷抱嬰兒吃奶的婦女。
圖2 4.3紀念公園園區雕像,受創的婦女孩童。
圖片來源:2017/06/03,作者拍攝。
美軍政廳和警察用力搜捕示威人士而非收拾事態,激化了濟州島的民心。首先濟州道政府開始罷工,繼之1947年3月10日舉行民官總罷工,銀行、公司、學校、運輸業及通信機關等濟州島上156家機關員工都投入罷工,連現役警察也參加罷工。美軍政廳自1947年3月1日以涉嫌罷工主謀為名開始搜捕民戰幹部,至4月10日為止,共逮捕了500名。而一直到1948年4.3 事件發生前一年之間,共有2,500人被捕。
1947年8月,美軍政廳進行大規模鎭壓,包括民戰的30多名幹部。眾多年輕人為了躲避搜捕逃到濟州島外或日本,[7]一部分則被迫在漢拿山山洞中尋找藏身之處。因此,居民的不安情緒日益高漲。
(三)反對5.10南韓單獨選舉
戰後的朝鮮半島,在美國與蘇聯分別佔領下,逐漸走向分治之途。從1948年1月開始,隨著南韓單獨選舉日益明顯,南韓的眾多政黨和團體接連發表反對聲明,不願見到朝鮮半島出現永遠的南北分裂局面。圍繞南韓單獨選舉與否,右派陣營 一分為二:一是以金九、金奎植為代表的一派,反對單獨政府,主張推進南北協商實現統一;另一派則堅持李承晚和韓民黨路線,與美國保持步伐一致,主張建立單獨政府。
隸屬左翼的南朝鮮勞動黨(簡稱南勞黨),為抵抗單獨選舉,決定進行激烈鬥爭。這便是1948年2月7日舉行總罷工的「2.7事件」。經過軍政廳和右翼單位搜捕及酷刑折磨下,濟州島左翼陣營,選擇以死抗爭,決定以即將到來的5月10日單獨選舉為主要名義起事,襲擊警署和官方單位。
1948年4月3日凌晨2點,漢拿山半山腰的每座小山上都燃起了熊熊烽火。南勞黨濟州支部發出武裝起事的信號彈。350名武裝隊[8]員在這天凌晨襲擊警察支署中的12個支署。警察死亡4人、負傷6人,一般市民死亡8人、負傷19人,武裝隊死亡2人,俘虜1人。
1948年4月底,政府當局曾與武裝隊軍事負責人會面協商和平協議,但美軍政首腦並不理睬此一和平協議,主張以迅速、靈活的作戰來鎮壓武裝隊。武裝隊展開拒絕5月10日南韓單獨選舉的鬥爭,選舉當天,武裝隊襲擊中文、表善、朝天等地的投票站。大部分居民與武裝隊態度一致,逃到深山拒絕選舉投票。
結果全國200個選舉區中濟州的2個選舉區因投票數未能過半數,處以選舉無效。濟州島的三個選舉區中,僅有南濟州郡選區進行了選舉,北濟州郡的兩個選舉因投票率過低選舉無效。雖然美軍政廳宣布6月23日再次選舉,但因不具備選舉條件而無限期延長。
拒絕5.10選舉被認為是對美軍政廳的巨大挑戰,預示對濟州人民的鎮壓。5月27日,已搜捕3,126名進山者,到6月中旬已經接近6,000名。由於殘酷的鎮壓,軍警聯隊常有士兵逃離,部分士兵躲進漢拿山。
(四)參加南韓「地下選舉」
從1948年5月開始到7月10日選出李承晚總統,大韓民國政府於1948年8月15日成立。
另一方面,自1948年7月中旬,南韓全境為了建立北韓政權進行了「地下選舉」,濟州島居民在武裝隊要求下參加了,主要以在白紙上寫下名字或以按手印的形式進行的。這在日後成為引發巨大傷亡的禍根,「白紙落印」成了被槍殺的理由。
1948年8月21日起,為樹立北韓政權,通過南韓地下選舉選出的代表1,002名,齊聚海州召開了「南朝鮮人民代表者會議」,參加者包括武裝隊首領金達三等6名濟州代表在內。因為以金達三為代表的武裝隊支持北韓政權,濟州島更成為南韓政府強硬鎮壓的對象。
三、血濺漢拿山—封山與強力鎮壓
到1948年8月之前,因為4.3事件死亡人數約達千人。而自從大韓民國政府成立後,自1948年10月到1949年3月約五個月之間,由於執行焦土化作戰,整個4.3事件遇難者人數約25,000到30,000多名,這結果是制度化全面性鎮壓所導致的。
(一)封山與戒嚴
首先是封山布告。據《朝鮮日報》1948年10月20日刊載「1948年10月17日第九聯隊長宋堯少校頒發的布告」中提及:…軍隊將潛伏在漢拿山一帶,為清除犯下人神共憤罪行的賣國惡劣分子,特公告自10月20日起將展開軍事行動,至軍事行動結束前,禁止居民擅自出入海岸線5公里以外地區及山區。若有違反者不問理由一律槍決,有特殊任務需進出山區者,頒發軍隊特別通行證,可保障其安全。
繼之是一個月後戒嚴令頒布。據《官報》第14號,1948年11月17日記載,總統李承晚以總統令第31號,頒布〈關於濟州道地區戒嚴宣布文件〉:為快速鎮定濟州道之叛亂,特宣布該地區被定為包圍地區,自本令公布之日起實行戒嚴。戒嚴司令官為濟州駐屯陸軍第九聯隊長。
圖3 李承晚總統頒布對濟州島的戒嚴令。
圖片來源:2017/06/03,作者翻拍自4.3和平紀念館展場。
(二)討伐隊和武裝隊的雙重傷害
由政府軍組成的討伐隊為割裂左翼武裝隊與民眾關係,下令疏開,命令半山腰村莊居民遷移到海岸村莊,並放火焚燒了100多處山腰村莊。但下令疏開,仍有老弱病殘在內的多數居民沒有離開,討伐隊不問理由,一律對居留山腰的人屠殺;其中也有尚不知疏開令的村莊,一律放火和屠殺;即使有疏開的村民遷移到海岸村莊,只要缺乏一名家庭成員,就會被認定是「逃避者家屬」而遭到槍殺。這種作戰方式反而使大批居民入山躲藏,無疑使更多居民遇害,導致事態的長期化。
居民除了受到討伐隊的殘害,也逃不過武裝隊的報復襲擊。從1948年11月因討伐隊進行格殺勿論的討伐作戰後,武裝隊對認定不協辦自己而傾向討伐隊的部分村莊,也進行了格殺勿論的殺害。而飢寒交加的殘餘武裝隊員為搶奪糧食,甚至槍殺了曾為他們當過哨兵的村民。
1949年4月1日美軍情報指出,1948年1年中有15,000多民居民遇難,其中80%是討伐軍殺害的。1948年12月,鎮壓部隊由第二聯隊取代第九聯隊。
(三)走出漢拿山之後:多數人下落不明
1949年3月隨著濟州道地區戰鬥司令部安撫工作的展開,眾多進山避難者開始從躲藏之處走出山來,三三五五歸還。歸還者大部分是年輕男子,還有婦女、兒童及老年人,他們被安排到濟州邑和西歸浦的臨時收容所。
居民們相信「只要下山就有活路」的安撫方針,舉起白旗下山後卻被關到濟州邑的酒精工廠,部分人員被釋放,相當多人員被轉到軍法會議,其中1,650名歸還者在不知罪名也不知量刑的情況下被送到韓國本土的刑務所。
1950年6月25日韓戰爆發後,保島聯盟會員、重要監視對象及入山者家屬等大舉預先拘留後槍殺,收監在全國刑務所遇難者推算約共3,000餘名。在濟州島的有1,120名。另有兩次軍法會議仍遭關押的2,350名和自濟州島移送到本土刑務所的200名,皆下落不明。
(四)漢拿山解禁
1954年9月21日,濟州道警察局長解除漢拿山禁足地區,宣布漢拿山全面開放,還取消了地區居民在村口放哨的任務,並因疏開令離開的村莊,使居民回遷。但是,居民們回到村莊開墾農地,建設房屋開始生活並不容易。而且半山腰地區經常被介紹為「共匪出沒地區」,事件過程中居民被集體屠殺的痕跡依舊在,使得很多村民不願意回到來的居住地。
直到1962年,尚未回歸原居地的離災民達7,704戶,共40,419名,約是原有居民之半。沒有居民的村莊成為廢墟村落,成為「遺失的村莊」。據統計,當時的400個村莊,有70%,即230個村莊被毀,39,000戶家屋被破壞。
四、鮮血不能白流—濟州人為4.3事件發聲
刻意迴避壓抑的歷史,要歷經多少歲月才會浮出地表,正常進入人們的眼界?臺灣的二二八事件經過40年,在1987年2月13日,由陳永興、李勝雄、鄭南榕等人召開「二二八和平日促進會」,並在臺大校友會館成立記者會,揭開活動序幕,為「二二八」真相開始發言。更早之前,吳濁流在1968年於《臺灣文藝》連載長篇小說《無花果》,結果遭禁,因為涉及二二八事件。這是距離二二八事件21年的時代證言,但是寫出來的真相禁止被閱讀。
「韓國的吳濁流」玄基榮,於1978年出版了以濟州4.3事件為根底的小說《順伊伯母》,[9]遭到情報單位逮捕,受到拘留。玄基榮的詩紀念4.3事件30週年:
「那並非一個月前的死亡/而是早在三十年前的那個溝田,
出自九九式槍口的子彈/經艱難曲折的延緩後終於在今天/穿過了你的胸膛正中央。」
30年前的死亡一直都在,歷歷在目,何以不能言說何人發出的子彈?因為不義的統治者畏懼真相,害怕真相顯露他們的不公義、不公正。統治者可以做,但你不可以說、不可以寫,最好每個人都不知道,更希望你遣忘!所以米蘭.昆德拉(Milan Kundera)會說,記憶是抵抗的武器。說出記憶,寫下記憶,才可以銘記歷史,追求真相,而這是爭取民主實現,伸張人權、和平的必經之路。
濟州人為濟洲4.3事件發聲,從大學學生、國會議員,乃至於在日本的濟州人學者,都不想令犧牲者的鮮血白流。
1960年5月,7名濟州大學學生組成了「濟州4.3事件調查同志會」,5月27日與受難者家屬集會,敦請當局進行真相調查。由於濟州出身的國會議員主張應該調查濟州4.3事真相,1960年6月6日國會進行調查,在州道議會議事堂進行的國會調查證言團證言聽取會上,遇難家屬強忍10餘年的冤屈,傾訴大屠殺的非法性。當時《濟州新報》在3天之中就收到1,259件受害事例申報,傷亡人員達1,457名。
由於1961年5.16軍事政變,致使調查中斷,4.3事件逐漸隱沒在歷史長流中,這一中斷就是20多年。1987年4月3日,濟州大學總學生會舉行了4.3事件首次慰靈祭,他們貼出大字報,將4.3正式定調為民眾抗爭。相關人員因此被警察逮捕。但之後每一年的4月3日,大學都會舉行追悼集會和示威,要求調查4.3真相。
相應於濟州在地人的努力,在日濟州人亦為濟州4.3事件而努力。1980年John Merrill的著作”The Cheju-do Rebellion”,[10]指出濟州4.3事件的悲劇與血腥鎮壓,這篇文章由在日濟州人文京洙日譯為《済州島四・三蜂起》,於1988年由新幹社出版。新書出版會同時是濟州4.3事件40週年的集會,時間是1988年4月3日,集會地點是東京YMCA,這是1919年3月1日留日朝鮮學生宣布朝鮮獨立宣言的地方。[11]格外具有意義。
1989年4月3日首次舉行公開的追悼活動,由濟州地區市民社會團體和首爾的濟州社會問題協議會所舉辦,地點在濟州市民會館。同年5月10日成立濟州4.3研究所,加上濟州當地新聞媒體,如《濟州新聞》、《濟民日報》,陸續有體系保存並記錄4.3相關證言。
1993年10月,濟州地區總學生協議會向國會遞交制定「4.3特別法」和要求組成特別委員會請願書。1995年濟州道議會4.3特別委員會發行了《濟州4.3事件受害實況調查報告書》。
1997年4月成立「濟州4.3第50週年紀念事業推進泛國民委員會」,要求調查4.3真相的運動開始擴展到全韓。
五、由鮮血而鮮花:冬柏花的昇華意義
時序進入公元2000年,1993年由學生提出要求制定的特別法終於落實。1999年12月16日,韓國國會通過了《關於濟州4.3事件調查及恢復遇難者名譽的特別法》。2000年1月11日,金大中總統簽署《濟州4.3特别法》,開啟了透過調查4.3事件真相,恢復受難者及其遺屬名譽來提升人權,發展民主。當政府知錯能改,制度性的政策成為走上轉型正義之途的基礎。
圖4 濟州4.3和平公園紀念園區之一。
圖片來源:2017/06/03,作者拍攝。
以4.3特別法為基礎,在國家支持下,設立4.3和平公園與4.3和平紀念館,設立濟州4.3和平財團,開始推進正式的紀念事業。其中2008年是個關鍵年份。2008年3月28日竣工的4.3和平公園佔地12萬坪,位於濟州市明林路(奉蓋洞),工程分三期,前2期經費計592億韓元。同時4.3和平紀念館也在2008年3月28日正式開館。濟州4.3和平財團於2008年10月16日設立,以促進和平、提高人權為目標,該事業所需基金由政府出資。
圖5 濟州4.3和平紀念館等單位徽章意象。
圖片來源:2017/06/03,作者拍攝。
另外,2014年3月18日政府公布,將「4.3遇難者追悼日」指為法定紀念日,經由全國共同的紀念儀式,真實面對傷痛的過去,誠願苦難不再,公義同在。
經過多年漫長的努力,終於見到公義的亮光。以濟州4.3紀念館所選擇的冬柏花意象來說,屬於山茶花的它,不畏風寒,在冬雪中開出鮮艷的紅花,蘊藏著代表希望的春之氣氣。艷紅的花朵好似4.3事件遇難者的鮮血,經過嚴冬,迎向春天。且讓我們看到象徵希望與美的冬柏花燦爛怒放,也令我們在一花一世界的奧秘中,聽見:世人哪,耶和華已指示你何為善,他向你所要的是甚麼呢?只要你行公義,好憐憫,存謙卑的心,與你的上帝同行。[12]
註腳
[1] 題目是:〈戰後政治事件中的臺灣女性:以二二八和白色恐怖為中心〉。
[2] 一位遠親,是高雄二二八的受難者未亡人。1947年3月初,新婚四個月,卻為「出去一下」的先生收屍。從極度的幸福生活掉入地獄深淵,只能倚靠上帝和腹中胎兒而活。先生亡故後半年內,夜夜從睡夢中驚醒,須要婆婆懷抱安慰。小孩出生長大後,不能晚歸,必須及早回家。那再也看不到的擔心,長達70年以上。她今年(2018)3月5日過世,享壽95歲。
[3] 沈秀華,《查某人的二二八:政治寡婦的故事》(臺北:玉山社,1997),頁9-31。
[4] 李楨祥,〈白色恐怖下的家庭悲劇:複合式人權侵害案件之考察(1949-1992)〉,《臺灣風物》,65卷1期,頁71-103。因濟州島4.3事件相關連的受難者及其家屬,受到的權利損害,如公務員任用考試、士官學校等各種入學考識、國公企業或私有企業的就業或晉級、軍隊警察的晉級、國內外旅遊及出入境申請過程、日常生活遭到監視、各種身分調查。濟州4.3和平財團,《正確認識濟州4.3事件》(濟州:濟州4.3和平財團,2014年),頁46。
[5] 濟州4.3和平財團,《正確認識濟州4.3事件》(濟州:濟州4.3和平財團,2014年),計68頁。此書主要根據濟州4.3事件真相調查及遇難者名譽恢復委員會2003年發行的《濟州4.3事件真相調查》報告所編寫。
[6] 另有紀錄指為6歲孩童。
[7] 乘座小船逃離者絡繹不絕,唯一的出路是日本。但4.3事件之後,濟州道下達道令,斷絕濟州島與所有地區一切海上交通,甚至動員美軍艦艇封鑜海岸線。但仍有不少證言指出有不少人到了日本(一說是4萬人),聚集在以大阪為中心的地區,生活到如今。1959年到1984年的遣送到朝鮮時期,有不少人到了北韓,迄今仍回不了故鄉濟州島,成為4.3事件的離散者。
[8] 南勞黨濟州支部軍事部的下屬組織,由游擊隊、自衛隊、特工隊等組成。當天約動員了350名隊員,參與武裝勢力的約500名左右,以金達三為首。當時他們有步槍30枝,透過襲擊警署等事件又獲得部分槍枝。
[9] 另有譯為《順伊叔叔》。
[10] 參見The Journal of Korean Studies,V2( 1980).
[11] 大阪的濟州4.3集會始於1993年。佐藤典子,〈文京洙『済州島現代史』出版記念会〉,
《むくげ181号》(新幹社,2005.10.20発行)。文京洙之後陸續撰寫濟州島相關歷史。
[12] 《彌迦書》第6章第8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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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蘭芳/漢拿山.冬柏花—濟州島4.3事件及其平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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